欢颜望着他那被布条缚着双眼,泪水仿佛又要落下,忙忍住,上前规规矩矩见了礼:“见过二殿下!”
许知言扶着额,低声道:“欢颜,不用多礼。”
那声“欢颜”,忽然间便让欢颜哽咽住,只是呆呆地看着他,许久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从欢颜六岁和他相识开始,除了灰心避入朱陆镇萧宅那一次,从来没有分开那么久过。
他现在也应该正在烦恼吧?
这样扶着额的姿态,她再熟悉不过。每次愁郁无解时,他总是这样一个人扶着额静静沉思。
慕容雪见欢颜含泪发怔,忙拉过欢颜在一边坐了,笑道:“我去唤人倒茶来,姐姐先和知言哥哥说会儿话吧!”
她又到许知言跟前,将他跟前的两本书收了,说道:“知言哥哥,晚一点我再念书给你听。这些兵书虽是抄本,但都是我爹爹好容易寻出来的,算来也和万卷楼那些孤本差不多,外面绝对看不到呢!”
许知言道:“好。辛苦你了,阿雪。”
慕容雪脸上便浮过绯色,小心地为他将额边散落的发挂回脑后,轻声道:“那我出去啦!”
许知言唇角弯过一抹温柔浅笑,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去吧!”
慕容雪这才姗姗而去,犹自目光恋恋。
他对她的言行举止,看着异常眼熟。
并且,刺心。
他所有的温柔,原来只是对着她的;现在,她成了外人。
欢颜垂下头,看着慕容雪绣着鸳鸯百合的鞋子轻巧地从跟前走过,默然地抱紧手中的包袱。
她听到许知言很轻地啜着茶,她甚至想象得出他沉静地品茶的模样。
若她在身侧,他的淡漠容色里便会挑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只在唇边微扬之际,便有一种令人神驰魄动的魅力,让她偶尔瞧见,便能看得呆住。
许久,许知言淡淡地问:“欢颜,有事?”
依然是熟悉了多少年的语调,不急不缓,可关怀里的疏离却是那等显而易见。
欢颜眼前有点模糊,急忙霎了霎眼,将手间的包袱解开,露出琼响沉凝光润的琴身。
她站起身,将琼响递到许知言手边,低声道:“萧寻让我把琼响带给你,说已经修好,如今完璧归赵。”
许知言伸出手,似想去接琼响,又似想去触摸靠近自己的那个人。
但他终究把放到他手边的琼响轻轻推了开去。
欢颜抬眸看他,“殿下,这是你最珍爱的琴。”
“不错,它曾是我最珍爱的,但未必是我一直珍爱的。我已有了更好的琴,不想再要这把。”
许知言缓缓道,“何况你也知道我的脾性,多少有点洁癖。你认为,已被别的男人用过的东西,甚至已经完全转到别的男人名下的东西,我还会收回吗?”
欢颜不由地面色雪白。
她只字未提来意,只借着琼响语带双关略作试探,他竟完全明了,如此……言辞刻薄地拒绝了他的琴,她的情。
许久,她才道:“琼响是木质的,便是把它摔烂了,砸碎了,也不会有人听到它喊疼,不会有人看到它落泪。可沾了多少年的人气,它的确通了灵。如果和它心有灵犀的主人抛弃了它,只怕它宁愿自己不复存在。”
“那只能证明这琴太蠢了!既然原来的主人弃了它,那主人又怎会还是它心有灵犀的知音人?既然有了新的主人赏它惜它,便该承欢于新主人跟前,才算三相得宜,各得其所。”
“原来的主人真已弃了它吗?原来的主人,真的已经不是它心有灵犀的知音人了吗?”
欢颜擦去无声掉落的泪,嗓音嘶哑,却清晰有力,掷地有声。
“如果知音那样那样容易寻求,伯牙为何单单看中一个砍柴的子期?如果知音那样容易更换,伯牙为何摔琴而去?”
许知言便笑起来,嘲讽道:“欢颜,虽说你生得不错,人也伶俐,可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说到底,你也只是个小小侍婢而已,便是曾和本王有过肌肤之亲,也没什么大不了吧?高门大户的公子少爷们,有几个不曾与自己的亲侍丫头有染?又有几个真会把自己玩腻的丫头长长久久留在身边?何况,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已是萧寻的女人!”
“我是萧寻的女人……可萧寻敢送,殿下不敢收?”
许知言脸色一沉,冷淡道:“你敢激我?可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把萧寻也玩腻的女子留下来自己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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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辱。
如此刻意的羞辱。
他听得到欢颜努力压抑住的呜咽和努力伪装出的坚强。
从小看着她长大,他比谁都懂得她的柔软和直白。
只要再逼一逼,他相信,只要再逼一逼,她必定会无地自容,落荒而逃。
她会像一只被拔光刺的刺猬,遍体鳞伤,鲜血淋漓,奔走到外面的风雨里,下意识地奔到能为她遮风挡雨调养创伤的地方去。
而萧寻,那个看似风流疏旷实则机谋百出的蜀国少主,想必早已在外等候,等候她被他伤得体无完肤,绝望地逃回他身边。
他只是在配合萧寻,演好与她相关的最后一出戏,努力把这一生最大的期待和最多的美好一手推开,还得感激萧寻的笑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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