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寻,可能只有萧寻,会遵守他的承诺,宽厚地容下她和她所有的过去,给她温暖,给她重新开始的希望。
欢颜果然哭了起来。
她道:“萧寻是个君子,和你一样的君子。当初若不是你有把握双目复明,有把握给我未来,你不会碰我;萧寻明知你我被逼,明知你我两情款洽,他又怎会碰我?知言,你在羞辱我,还是在羞辱你自己?所谓知音,不仅是你知我,还有我知你!”
许知言头部骤然大痛,眼睛里突突跳着,不知是血,还是泪,温热热地往眼眶外直扑。
欢颜握住他的手,泪水一滴一滴落下来,犹自在说道:“知言,如果你当日双眼复明,我们便走不到这一步了吧?如果你的双眼现在还有希望治愈,你也不会这样待我了吧?其实我从没有祈求什么。作为失职的医者,除了尽力补救我的过错,我也没有资格再祈求什么。我只求留在你的身边……哪怕默默无名,不被任何人知晓……我希望还有机会看到你,我希望还有机会给你诊一诊脉,治一治眼睛……”
热泪滴在许知言手上,他忽然间痛恨她为什么不继续把她的坚强伪装下去,为什么不维持她从小到大就保有的小小的倔强和骄傲,为什么在这一刻忽然在他跟前放弃自尊如此地低声下气……
她甚至说得很明白,她虽不愿做许知捷的外室,却愿意为了他们那段情,静静地生活在某个遥远偏僻的角落,从此不求名份,不为人知,不相困扰,只求偶尔看上一眼,感觉到彼此心灵交汇的温暖……
“你……你走开……”
他大恸,几乎喘不过气来,却狠狠地推向她,努力要把奋不顾身靠向他的女子推开。
可这些日子好容易调养出的一点体力仿佛已被她的泪水溶化。
他推不开她。
不但推不开她,他甚至很想抱住她,把她抱得紧紧的,在她耳边无数遍地唤着她的名字,告诉她,他有多想她,多怕伤害她,多想让她幸福快乐。
他是如此地喜欢她,甚至远比她对他的喜欢长久而深远。
可再怎么两心相知又如何?
她向往的天地他再不能给予,他不能把前程尚有光明的她拖入到自己这无底的漆黑深渊里。
长于春梦几多时,散如秋云无觅处。闻情解佩神仙侣,挽断罗衣留不住……
他忽然间坐都坐不住,身体直往下倾去。
欢颜看得到他骤变的脸色,反手搭上他的脉,哑着嗓子喊道:“知言,知言,你哪里不舒服?”
掩着的门蓦地被推开,慕容雪白着脸奔进来,慌忙抱住许知言,叫道:“知言哥哥,知言哥哥,你怎样了?”
许知言努力稳住自己的身子,轻声道:“我……我没事。”
慕容雪哭道:“这还叫没事?才养得好些,你真要急死我吗?”
她扭头向外叫道:“来人,来人,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许知言说要出外散心,众人也怕他闷坏了不敢阻拦,但随行大夫和药物却是齐备的。此时慕容雪一声吩咐,随行的许多侍从早带了两个太医涌进来。
连扶带搡之下,正为许知言把脉的欢颜已被挤开,挤到了远远的角落。
她抬眼看时,却有一半是不认识的,想来都是慕容雪的人。
宝珠眼看插不上手去,过去拉了欢颜到一边,垂泪道:“欢颜,殿下好容易把你安排妥当,刚放心些,你何苦又来招他难受!”
欢颜道:“是我在招他难受吗?”
“自然是你招他。便是不为你着想,好歹也该为他想想。”
她指了指慕容雪,“他已这样,若再为你把这郡主得罪了,别说没法揪出那些暗害他的人,便是他自己,早晚也会被人踩到脚底!话说,皇上也时常抱恙在身,不可能时时看顾咱们锦王府……”
欢颜点头道:“嗯,总是我的错……”
那厢太医已经诊治完毕,却道锦王肝气郁结,近日又添心悸之疾,不宜动气,更禁不得大悲大怒,只能开了安神养气的方子来慢慢调养,随侍之人需小心服侍,万万不可再让锦王情绪波动,以免酿成大病云云……
慕容雪连声应了,忙令人去煎药,不免又多看了欢颜几眼,却未责怪一句。
但屋内一众侍者,包括原先侍奉许知言的人,看着欢颜的眼神便都有些不满了。
欢颜深吸了口气,上前向慕容雪行了一礼,“郡主,欢颜有一事相求。”
慕容雪一愣,说道:“姐姐请说。”
欢颜道:“近日我也常有不适,本想自己开两个方子调理一下,谁知连日繁忙,竟忘了。锦王殿下身边既有太医相随,想来寻常药材也该齐备的,能否和郡主要些药材,去蜀国的一路也好煎了慢慢调理。”
慕容雪听得她要在去蜀国的一路上调理,神色已缓和了些,答道:“备的都是知言哥哥可能用到的药材,未必齐全。”
欢颜笑道:“我也是心悸难眠,日夜不安,算来症状和殿下差不多。我开的药,必定是这里有的。”
慕容雪只得道:“那便请姐姐开了方子让人配一下吧!”
欢颜谢过,便走到另一边的案几前,自行研了磨拿了纸笔开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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