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伊睽低着头，拨动自己衣角的绣花，无话。
“伊睽，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这样的大事，你觉得我会骗你吗？”看她还是没反应，苏宴辉些微恼怒，恼怒后，又夹杂着一些复杂的失望，“苏伊睽，从什么时候开始，你连我也不信任了？难道你的亲弟弟，会害你么！”
苏伊睽抬起下巴，淡声，“我被人背叛了很多次，就不容我再想一想么？”
“你还要想什么啊？他跟雁归阑接触频繁，又对你关心备至。苏伊睽，他是怎样的人，你再了解不过！冷心冷面，薄情薄意，他对相处十年的师妹青岚都不曾动心，凭什么喜欢你？就因为你们以前有过一段么？姊姊，你别这么天真好不好？多少年前的爱情了，说不定他当时就在利用你……你还为他不顾整个家族！你真的疯了！”
“苏宴辉，你给我闭嘴！”苏伊睽终于恼怒了，一拍桌案站起来，面纱也因为突然加重的呼吸而飘起一些，“我什么时候天真地去相信十年前的情爱了？少时的又欠爱跟过家家一样，凭什么值得我信任！你的话我全部都听明白了，也全部就听懂了！但你别来左右我的意志！他有没有骗我，会不会利用我，我自己来判断，不需要你给我答案！”
苏宴辉胸口微滞，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她脾气傲，但许是心平气和的时候多了些，服软的时候多了些，才让他觉得她会听他的话……结果，她还是会生气！
“姊姊，你真的不信我吗？你真的以为我会跟那些人一样，欺负你，害你？”苏宴辉略微悲伤地问，失力地坐下，额角的碎发垂下，碰到眼睛，扎的生疼。
小时候，和他一起长大的苏伊睽，会保护他会逗他的苏伊睽，现在，和他背道而驰就算了，还总是不信任他。他可是做了些什么，让她总在这样怀疑中？
“苏宴辉，你别难过了！”苏伊睽蹙眉，不耐烦地开口，“我不是不信你，是不信任何人。就是燕子归，我也没有信他。只是一些判断，需要我自己来定夺。只有我自己做的决定，才不会后悔。宴辉，你也不希望，我日后怨恨你，对不对？”
“是……”
“所以你告诉我实情就可以了，不需要再告诉我他是怎么利用我！”苏伊睽一双妙目，即使隔着一层面纱，还是亮的透心寒，“就这样吧，我走了。”
苏宴辉还坐着，还一句话也没有说，他那位自立的姐姐，已经转身飘走了。步子踉跄了一下，他伸手扶了下，摸到伊睽一手的汗湿，不由愕住，“苏伊睽……”
她在紧张？在害怕？原来苏伊睽对他的这番话，也不是无动于衷？
苏伊睽淡淡地抽回手，离开。
书房里静下来，她身上的那股幽香，还飘散在空气中。苏宴辉叹气，用手盖住脸，掩住脸上的疲劳和狼狈。过了好一会儿，等到外面传来敲门声，他才把手移开，恢复了往日温润如玉的神情。
这时已经到了晚上，苏伊睽什么也没有想，直接就回了屋子。一室冷清，根本没有燕子归的痕迹。他是回来又出去了，还是压根就没有回来呢？
苏伊睽徜徉在门口半晌，数着脚下被枝杈分开的一片片月光。越数越心烦，后来干脆离开，去敞兰苑园子里赏月去。可一个人坐在石桌边，手撑着桌子，仰头看天上的月亮，也实在无聊。
她有好多事埋在心里，理不清头绪。她想找人倾诉，可苏家人，她一个都不想碰。越看月亮，心情越烦躁。
燕子归，他真的在利用自己么？
他本姓雁，受余氏陷害，不得不亡命天涯。
她想，她有些明白，他为什么总是一脸寡淡、不爱说话了。无论是以前多好的性子，一个皇子，经此变故，受的伤也是显而易见的。当日出逃出宫，他一定看到了太多的鲜血、太多的亲人在自己面前倒下，才有后来的煞气难控。
心中心疼的时候，也有些失落。
她就说嘛，苏伊睽毁了容，性子又糟糕，谁会真心爱她啊。不过、不过，他没有亲口承认，她也总是不信的。
什么虚情假意，燕子归清傲冷漠，才不屑此道。可万一，他跟韩靖君、雁鸣箫是一样的爱权，万一，他只是比所有人更会掩饰……这该怎么办啊？
苏伊睽又要被人抛弃吗？
“姑娘，天凉了，你不进屋去睡觉么？”妙言查完房回来，看到一个纤细白衣坐在院子里，唬了一大跳，细声劝道，“姑娘，你要注意身体啊。”
“妙言啊！”苏伊睽回过头，看到是她在，招了招手，“帮我取坛竹叶青来。”
“姑娘，喝酒伤身！”妙言绞着手指头，支支吾吾地劝，“姑娘有什么伤心事说出来，这样才会心里舒服一些……”在苏伊睽的眼神压力下，妙言的声音渐渐小下去了。
呜呜呜，为什么姑娘平日里温和，又时不时这样凶狠地吓唬她啊？
苏伊睽淡声，“罗嗦什么？我明明在好好地赏月，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伤心了？赏月光用眼睛看，怎么够用？去给我拿竹叶青去！”
“唔。”小丫鬟备受委屈地答应而去，过了一会儿，果然取了好酒回来。她本来怕姑娘一个人出什么事，想陪在身边的，可姑娘时不时飞来一个冰冷的眼神，把她吓得立马退下去了。
总之这是苏家园里，苏伊睽想赏月就赏月吧，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待妙言走了后，伊睽才慢吞吞地打开酒坛，她本来想学江湖大侠们豪饮的，可酒坛一碰到面纱，就顿住了。哎，她不想让人看到她的脸，就只能小口小口地喝酒了……倒出一小杯酒，掀起面纱小抿一口，再放下面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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