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步入殿中,瞧见坐榻上的圣人,心里一骇。
这还是平日里坐镇江山的父皇吗?
这苍老的人是谁?
他一时间竟然有些不认识了。
同时,满心的愧疚和连日的悲伤压在身上,承不住的跪在地上,匡王颤抖着声音开口道:“儿子给父皇……”
话音未落,圣人忽然拿起旁边的茶盏,用力的掷了过去!
那滚烫的热水溅在手背上。
匡王痛的一颤,缩了缩手,两秒后又把手放了回去,说出后半截的话。
“给父皇请安。”
圣人刚在那一抛,似乎用了浑身的力气下去,此刻微喘着气,竟也发觉自己不是二十四年前的少君了。
自己也老了。
“赵元洲。”
他苍肃的声音在这空荡的殿中响起,匡王忍不住道:“是。”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圣人似笑非笑,带着星点儿怒意:“居然敢杀自己的亲弟弟。”
匡王瞳孔一缩,匆忙的往前膝行了两步,将那地上的茶渍擦得一干二净,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说清自己的冤屈。
“父皇……儿子没有!”
匡王满心满腹的话,最后也只剩下这几个无力的字眼。
说完,他心下自嘲。
这话说出来,谁人又能信呢?
川王死去,最大的受益者就是自己,他如何能撇得清干系。
更何况,这一切罪孽的缘由就是自己。
“元白可是你的亲弟弟。”
圣人低着头,一字一顿道。
匡王无话可说,颓废的坐在地上,午后的阳光像是薄纱般顺着窗户投射进来,他抬了抬头,看着那光晕中飞舞的细小尘埃,有些失神。
——二哥!二哥你看这个!
年仅七岁的川王捧着圣人赏赐的酥饼一路小跑而来,他高兴极了,跑的小脸通红直到停在他的身前,笑嘻嘻道:“二哥!咱们两个吃!”
那年匡王十岁,瞧着那脆皮的酥饼,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父皇又赏老三东西了。
即便是一盘随处可见的酥饼,自己都不曾拥有过。
他看着神色天真而真诚的三弟,道:“是吗?那你快吃吧。”
川王疑惑的看着他,以为他是不喜欢吃剩的,连忙往前又递了递:“二哥快吃吧,我一个未动,想着咱们两个一起吃。”
匡王有些诧异,却又苦涩的欣慰的笑了笑。
川王拿起一个递给他,欣喜道:“我问过父皇了,他叫咱们一起吃。”说着将其掰开,露出里面的芝麻糖馅儿,“二哥你快尝尝。”
小时候,川王给自己吃的,总会自己先吃一口,然后再给自己。
那时候他不懂,总以为川王是在和自己炫耀,可这一刻他才反应过来,原来川王从一开始就知道,他那么小,就明白皇家兄弟的隔阂和禁忌。
他是怕自己以为那吃食中有异。
他那么想和自己分享喜悦,也是那么的小心翼翼。
因着高淑妃的原因,宫中没有几个人待见自己,就连伺候自己的嬷嬷也成日冷着脸,暗地里抱怨俸禄比其他宫人的少。
只有这个弟弟。
这个一出生就坐拥一切的弟弟,无时无刻的想把一切和自己分享。
可是我的傻弟弟啊。
我们是天底下最不能分享一切的兄弟。
那可是皇位。
于是乎,少年时候,匡王有意的和他疏离,甚至躲着川王,因为他知道,自己以后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王爷,而他,是赵国未来的储君。
而聪颖如川王也开始察觉,不再如幼年时靠近。
他被圣人斥责,从御书房失落的走出来时,瞧见那个站在远处,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小人,恍然愣住,想要叫他,却见他扭头就走。
至此渐行渐远。
窗外有一道黑影疾驰而过,是雀儿。
川王的眼底缓缓的聚出些光来,透过那干净的窗纸,似乎对视到了那个七八岁孩子的双眸,心里细碎的裂开,大股眼泪流了出来。
是自己错了,是自己一开始就错了。
正如曹燮所说,川王一生下来就是要做新君的,不衡量出身,他的才学和品性以及怀揣天下万民的胸怀,是自己所不能匹及的。
若自己不心生隔膜,接受他的倾心以待,也会有潇洒简单的一生。
他这个弟弟会保护好自己,这个无能的哥哥。
是自己将最好的余生推开。
匡王绝望的闭上了眼睛,领口早已经被泪水浸湿,那凉意贴着脖子,像是横在肉皮上的刀刃,他恨不得低头下去,叫自己也即可死去罢了。
圣人瞧见这一幕,缓缓的站起身来,说道:“你现在知道后悔了?”
匡王无言以对。
“这世间只有后悔一症无药可医。”
圣人不知何时走到了匡王的面前,那人感觉到被一片黑影遮住,小心的睁开眼睛,对视着圣人,却听那人道:“既然做得出,就要受得住。”
匡王闻言一愣,不知道圣人这话语中是什么意思。
“这皇城里也只剩下你这么一个皇子了。”
圣人语气无情。
不是还有老九吗?
匡王有些不解,可是转念一想,老九是外命妇所生,自小养在行宫,或许圣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这个意外而来的儿子,当做自己的接班人。
“赵元洲,你从此刻记住。”
圣人叮嘱道:“你再也不是朕的儿子,你是这赵国未来的国君,是这疆土之上的新天子,是那北东宫主人了。”
匡王张了张嘴巴,哑声道:“可是老三……”
“赵元白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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