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潼关的战报很快就送到了高俨的案头，而且根据斥候描述，外头的周军根本没有要退的意思，反倒是在距离城外十里处设下营寨，就仿佛要在那生根发芽似的。
“看来宇文会很喜欢他这个儿子啊。”
高俨推开窗户眺目望向夜色深处，那些星光点点应该就是周军大营了。
高绰对高俨并没有急着去翻看那封战报感到很困惑，虽然斥候已经大致口述了一遍，可潼关究竟是怎么被一把火烧为灰烬的，他非常为之好奇。
“无非就是用了一种特别的火罢了。”
高俨笑得很奸诈，说起来这事儿与冀州有关，是他下令让冀州刺史封孝琰开采的火油，并且还给了封孝琰一张无比准确的地图。
高俨记得那里是后世华北油田的开采地，所以封孝琰没费多大的功夫便从地里挖了出来，虽然只是浅浅的一层，但对还处于封建社会的齐国来说，已经足够使用了。
“可为什么光用火就能把潼关烧毁呢？”
高绰还是不理解，这世上哪有这么厉害的火？？
“这是因为潼关的外墙全是用黄土垒砌而成的，并不怎么坚固…”
北周所使用的潼关，最早建于汉代，后来魏晋时期的当权者多次在原址翻修加固，可再怎么加固，都是就近取材。
即采用附近黄土高坡的黏土再混合糯米使其连接成一片。
这种外墙，碰上寻常的火可能还能受得住，毕竟火这个东西需要持之以恒燃料才能对城墙形成长时间的煅烧，以往攻城所用的火攻，大多都是以木材为原料，基本上用水一浇灌便会熄灭。
然石油则不同，哪怕碰上水了还能继续烧，甚至那些油星子还可以一边燃烧一边飘浮在水面上。
潼关的外墙因为多采用黏土糯米塑型，碰上高温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变得十分脆生，然后化作沙石…
当然，其中也有汉魏潼关本身存在技术缺陷的问题，这也是为什么后来隋朝建立之后，又重新建了一座新潼关的原因。
“此油不可外泄啊！”
高绰神情一下变得十分严肃，他已经瞧出猛火油对战争会产生出怎样的影响，如果让敌人掌握，那后果不堪想象…
高俨笑道：
“若是砖石垒成的城墙，那猛火油的威力就会大打折扣，不过王兄所虑也不无道理，孤会叮嘱封孝琰小心谨慎的。”
高绰听后心里一叹，如果冀州盛产猛火油，那他便再也回不去了，这种大杀器无论如何也不该掌握在对皇位有威胁的人手里。
可惜高俨听不见高绰的心声，否则一定会嘲笑他两句，现在的齐国还有谁比他高俨对皇位更有威胁？
“韦孝宽安插了那么多探子在我齐国，一定要想法子都揪出来不可！”
高绰十分懊恼的叹着气：“你先前怎不指名道姓的让宇文护拿韦孝宽来换人？那杨素与韦孝宽相比，实在不足为虑啊！”
“宇文护又不是真傻，他懂得取舍，韦孝宽份量太重，这么做会让他众叛亲离。”
高俨拍了拍高绰的肩膀，朝其神秘一笑：
“王兄无须忧虑，即便不小心泄露出去也无妨，这世间万物可都是相生相克呢。”
其实，高俨心中已经在盘算给齐国所有重要关隘城池外墙上加固一层水泥的计划了。
不过水泥想要大规模生产，往往伴随着较为发达的炼铁基础，虽然齐国的铁艺较为出色，但开采却十分落后，因此想要成批量的制作水泥还有一段崎岖需要迈过。
“殿下，赵彦深求见。”
站在门口的潘六奚龙恩刚说完，赵彦深便从他的腋窝下钻了进来，火急火燎的问高俨道：
“殿下，臣听说潼关已被焚毁，可当真！？”
高俨淡淡笑道：
“确有此事。”
赵彦深张了一下嘴，表情非常惊讶，估计也在想潼关究竟是怎么被烧没的。
“总之就是烧了，那处关隘现在畅通无阻，我军可随时从此地踏入关中。”
高俨也懒得再向赵老头解释一遍，反正只要战略目地达成就行了。
没成想赵彦深反而苦笑道：
“殿下这可是给臣出了个大难题啊！”
高俨一愣，好奇的看着他：
“潼关没了岂不是更好？也省得打下来派兵驻守，还时不时要面对周人的骚扰。”
赵彦深反问道：
“可我军现在又无力踏足关中，周人随时可以再建一座潼关啊！”
听到他说出心中担忧，高俨高绰两兄弟都笑了起来，瞧得赵老头十分迷惑：
“难道臣说的不对吗？这次没了周人征调民夫再起一座也绝非难事啊？？”
“再烧一回呗！”
高绰语气轻快的插了一句嘴，而后又对高俨拱手一礼：
“大行台，臣去巡视城防了。”
高俨点点头，示意高绰自便，随后屋内就只剩下他与赵彦深两人。
赵彦深狐疑的看了看高绰离去的背影，回过头又对高俨道：
“臣还听说斛律光已经带兵回国了，他怎能如此？？现在洛阳还被人家兵临城下呢！”
赵彦深说着理了理衣衫，一脸正色的朝高俨拱手下拜道：
“臣赵彦深弹劾尚书令斛律光恣意妄为，身为朝臣置大行台安危于不顾…”
“起来说话。”
高俨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笑吟吟的看着赵彦深：
“恐怕这才是你赵彦深今夜来此的目地吧？”
小心思被看穿，赵彦深依旧面不红心不跳，神色坦然的答道：
“臣是在行使臣该有之权力。”
高俨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斛律光回去比留下好，万一周人吃了秤砣铁了心要除去他，你说孤该不该发兵救他呢？”
高俨非常了解北周对于斛律光的忌惮，否则也不会编出一首童谣使得高纬这等蠢材自毁长城，如果斛律光真的大摇大摆留在潼关，难保韦孝宽会不会按耐不住朝他动手。
“可…”
赵彦深就不理解了，他觉得高俨很矛盾，一边想着打压斛律氏，一边又把斛律光当亲儿子一般疼爱，他还以为自己今夜这番话能切中高俨的内心，促使他顺水推舟，拿下那趾高气昂的老头呢！
故而赵彦深郁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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